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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信:这真是我的家
2015-07-08 15:38: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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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作家协会杭州创作之家的创建充满了戏剧性。

  新中国成立不久,以丁玲为所长的中央文学研究所在京成立。1953年,与全国文联在1949年同时成立的全国文协更名为中国作协。中央文学研究所随之更名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

  中国作家协会把培养作家摆到重要议程上。这时有同志提出,既然北京有了一个文学讲习所,若能在江南也搞一个,岂不是大江南北双葩齐放,可以推进文学事业大放异彩吗?这个想法很快在书记处取得共识,并派人到南方考察,最后确定在杭州的西子湖畔择地成立江南文学讲习所。

  江南文学讲习所的筹建很顺利,所址选在杭州西邻灵隐寺,东通白乐桥,南仰飞来峰,北靠北高峰的孟庄。占地不到一亩,原是一处农居小院,周围是青青翠翠的茶园,有淙淙的灵溪绕过,钟灵毓秀,不是桃源胜似桃源的人间仙境。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江南文学讲习所筹建的过程中,“丁陈事件”在文学界蒙上一层厚厚的雾霾。中国作协设在北京的文学讲习所在“丁陈事件”中已风 雨飘摇,接着而来的是“丁酉反右”的暴风雪凶猛袭来,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从1958年开始停止一切活动。江南文学讲习所便窒息胎中,再无人过问。

  十年浩劫过后,祖国的文学事业迎来第二个春天。随着《诗刊》和《人民文学》的复刊,中国作协从1978年开始拨乱反正,逐步恢复工作。

  刚调来中国作协工作的吴殿熙等同志在清理作协“文革”前的财务档案时,发现中国作协50年代曾在杭州购买过拟作文学讲习所的房地产收据和当时地 方报纸发表的消息,于是喜出望外地报告了老秘书长张僖同志,这才又勾起他沉寂20多年的沉重回忆。张僖派遣总务科的吴殿熙和财务科的刘沂伦到杭州找有关部 门联系咨询调查此事。他们找到杭州规划局,规划局的同志了解到他们的来意后,很认真地查阅了有关历史档案和图纸,确认图纸上的标识产权实属中国作协所有。 他们按图索骥找到白乐桥一号院。此时的一号院已成为浙江省图书馆的图书仓库。他们又在浙江省作协的热心帮助下,顺利地找到省图书馆的主管单位浙江省文化 局。据文化局的同志回忆和查找相关资料确认,1957年“反右”运动之后,中国作协曾委托省文化局代管此处房产。由于中国作协再无人过问此事,此处的房子 便一直闲置到1961年。在三年困难时期,浙江省文化局将此院用作疗养院,后来又改成省图书馆书库,直到1981年。中国作协和浙江省文化局经过反复协 商,图书馆经过两年筹措,把图书搬往新的地方。被遗忘20多年的白乐桥一号院,在1983年,才像被遗弃的孩子回到中国作协的怀抱。

  1984年底1985年初,中国作协成功地召开了第四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选举产生了新的领导机构。中国作协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文艺复兴的祖国大地。

  停办20多年的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1981年在临时租用的房子里招收了恢复后的第一批学员。1984年文讲所更名为鲁迅文学院,直到1987年才建立起校舍定居下来。

  新一届作协党组书记处的工作虽然是在艰难中起步,但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要振兴文学事业,为多灾多难的中国作家办几件实实在在的事。

  中国作协在上世纪50年代就在北戴河建有作家休养所,“文革”中被当地一家工厂强行占用。作协恢复工作后,曾多次派人前去交涉,希望他们把占用 的房产交还作协,但他们说工厂可以搬出,而选厂址建厂房的经费需要作协解决。作协在经费十分紧缺的情况下,不得不忍痛出资98万将自己的房产赎回。现在想 起来未免觉得有点滑稽和痛心。北戴河经过两年多的修缮,书记处决定把休养所更名为中国作协北戴河创作之家,为广大作家提供休养和悉心创作的场所。

  北戴河创作之家的启用,为杭州白乐桥一号院的使用以启示。为认真贯彻全心全意为作家服务的宗旨,书记处决定:继北戴河创作之家之后,建立杭州创作之家。

  杭州创作之家的建设,首要的任务是对原房屋的改造。作协基建办公室的郝兴潮和胡全海两位同志登门诚请西湖景区规划局予以支持。规划局的同志商量 后,把图纸设计的任务交给刚从上海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毕业的梁小茹。杭州创作之家的设计蓝图便成了小茹的处女作。1988年创作之家基本竣工,当时在作 协办公厅工作的我前去进行验收。在北高峰下广褒青翠的茶园里,清澈见底的灵溪旁,悄然屹立起一座白墙黑瓦具有宋代传统风格的两层小楼,宛如亭亭玉立的西子 在仰望北高峰。我倏然想起毛主席写的《三上北高峰》:“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热来寻扇子,冷去对美人。一片飘飘下,欢迎有晚 莺。”我还想到1961年朱老总登上西湖南高峰写下的诗句:“登上南高峰,钱塘在眼中。回首西湖望,江山锦绣同。”

  杭州创作之家的房屋改造完成后,作协决定用当地同志来具体负责管理。经过充分考察,首先选择了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和颇具人缘、精力旺盛的柯朗曦 来全面负责此项工作,同时,作协聘用了当地一个企业的财务科长陈蕊来负责创作之家的财务工作,并招聘了章金生厨师负责饮食。这样既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又为创作之家的管理储备了骨干力量。

  1990年春夏,杭州创作之家迎来了朱子奇、草明、冈夫等第一批作家。他们住在创作之家,开门便见山,耳畔响着灵隐寺悠悠的钟声,早晚漫步在淙淙的灵溪旁,含吮着茶园飘来的清香,无不如醉如痴。他们半个多月的相处,发出共同的心声是:回家真好!

  回家真好。1990年夏天,中华文学基金会委派吴殿熙和李小慧到上海找巴老为“百位作家签名丛书”签字,并带去作协领导唐达成和张锲诚恳邀请巴 老到杭州创作之家住住的美好心意。巴老获悉中国作协在杭州建有创作之家时,欣然于9月28日至10月14日,由上海到杭州创作之家小住。临离开创作之家 时,巴老满含深情地留言:“这真是我的家,我忘不了在这里过的愉快的两个星期,谢谢你们。”巴老的手迹就镌刻并竖立在创作之家的连理香樟树旁。之后,巴老 先后四次到创作之家小住。

  1991年5月,巴老住在杭州创作之家时,应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之请,欣然为大会写了“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的题词。它不仅凝结了巴老毕生 的创作经验,体现了老一辈作家对青年作家的殷切希望。1992年10月,夏衍听说巴老住在杭州创作之家,便专程赶去与巴老相聚畅叙友情,夏公临别时,为创 作之家写下“宾至如归”的赞语。这些不仅成为杭州创作之家的佳话,而且将成为文坛的史料。

  杭州创作之家自创建以来,共经过三次较大规模的修缮与扩建。最后一次扩建完成于2007年。创作之家原建筑占地只有7分地,实用客房只有10 间。虽然小巧雅致静谧,但显得逼仄。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当地政府在新世纪初征用了创作之家周围的几十亩茶园,明确规定再不准在其地面搞房屋建筑。这样,创 作之家就成了方圆几十亩茶园里独有的人文景观。在修缮和扩建中,创作之家的负责人柯朗曦和陈蕊都诚挚地邀请了原设计师梁小茹。2007年,时任西湖风景区 规划局副局长的小茹对此十分重视,她不仅亲自参与扩建蓝图设计,而且动员规划局的工程技术人员献计献策,集思广益,完善创作之家的总体设计。创作之家的设 计蓝图是小茹的处女作,也成了她的代表作。他们从西湖灵隐景区的整体构想出发,把创作之家南临灵溪不适茶林生长又不准搞房屋建筑的四五分土地拨给创作之家 搞绿化休闲使用。创作之家的同志临溪种植了翠竹和花树,于是,在舒适空旷的茶林和翠竹之中,在通往灵隐寺游览和攀登北高峰的必经之地,创作之家便成了格外 受到青睐的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游人从镌刻着中国作家协会杭州创作之家的石碑前走过,无不驻足瞻望这座尚不对外开放的神秘文学圣殿。是的,它是神秘的文学 圣殿。哪个游客会想到中国的文坛泰斗巴老曾连续4年来到创作之家,并在此写下温馨感人的留言,为全国青年作家寄予厚望的题词。谁能想到在这座小院里接待过 中外文坛驰名的夏衍、张光年、王元化、黄源、贺敬之、王蒙、李準、铁凝、王安忆等一大批作家,和来自全国各地的1000多位中国作协会员。谁能想到这里还 是外国作家友好访问团曾多次光顾赞不绝口的中国作家之家。他们的身影和留言像珍贵的文物留在这里,留在和小院里已长成合抱的连理香樟及连理红枫融为一体。

  我已20多年没有去过杭州创作之家了。今年4月中上旬,我和钟艺兵、杨金亭、崔道怡、冯立三等作协离退休的老同志走进杭州创作之家。多数同志是 扩建后第一次来。我们跨进创作之家的大门就被悬挂在墙上的照片和耸立在小院刻有巴老留言和题词的字碑所打动。我们一下子俯首沉浸在倾听巴老等文学前辈娓娓 叙说着“这真是我的家”、“回家真好”的家常温馨絮语中。走进房间看到曾经在创作之家小住的作家的感言更是让人动情。如白桦写到:“灵隐一月,著书半部, 多谢七君(指创作之家共有的七位职工),辛劳玉成。”柯玉明赋诗云:“我来小院住十日,十日赢得百年情,灵隐路上生烟霞,白乐桥头有我家。”我只是顺手翻 了翻我住的房间的留言薄。工作人员告诉我,像这样的留言薄已有20多册,它已是杭州创作之家的历史见证。

  我住的房间是巴老曾住过的房间。我在室内踱来踱去思绪纷然,躺在床上更是浮想联翩。我和巴老只在1985年中国现代文学馆在京开馆剪彩时近距离 地接触过,但他在文学作品中塑造的如繁星闪烁的一个个典型形象早已深烙我的心中。他签名赠我的《寒夜》在我的案头已有二十几个春秋。我不知道巴老是不是在 创作之家时住在这个房间里给我签赠的《寒夜》,但在我的潜意识里认定巴老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签赠给我的。

  (责任编辑:落溪)